瑶瑶

共清欢·阿玥手札

其四

阿姐和琮哥哥回来了，彼时我已经在玉蟾宫待了三月有余，母亲惯会诓我，总说阿姐后两日便回，我愣是在日复一日的后两日里，看着一池荷花开了又谢。

知晓阿姐回来那日，我丢下倒腾的药材快步跑向蓂晴阁，一进门便瞅见了大哥，他的脸隐在树荫下，我看不真切，他站在阿姐闺房外，也不进去，就那样站着，我正不知如何做，阿姐走了出来，我迎上去：“阿姐大喜啊。”阿姐瞟了我一眼：“我们出娘胎的时候，我大概是把你挤兑狠了。”一句话瞬间噎的我发蒙，我寻思着才见面我也没招惹她，我求救的眼神望着大哥，大哥轻咳一声：“这桩婚事，你怎么看？”阿姐一脸迷茫：“当然是大好事了，父亲母亲还有调伯伯已经在商榷婚期了。”我能感觉到大哥情绪明显低落下去，我悄摸看了一眼大哥，他瞳孔微缩，抿唇，我屏住呼吸，气氛很不对啊，耳畔，是晌午的风，还有窸窸窣窣的落叶摩挲。半晌，大哥微微扬起嘴角，很温柔的看着阿姐：“那我便提前祝你和调琮琴瑟和鸣，早生贵子。”说着递上了一方檀木盒，那色泽一瞅就不是凡品。

“贺礼已经给库房了，这是给你的添妆。”大哥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，或许是秋日的光渲染的缘故，剑眉被温和棱角，大哥办事一向果决，雷厉风行，外柔内刚，但这一刻，我感觉到他由内里散发出来的小心翼翼，珍而重之。

阿姐眉头一蹙，脸色……让我想想怎么形容，像极了京剧的变脸，最后她竟是噗嗤笑出了声，讲真，我好久没看到她在大哥面前笑的这么明媚了。好不容易平复下来，她望着我和大哥，揉了揉眉心：“叶清明阿玥，你们两个人硬憋着在玉蟾宫待了三个月，是为了喝我和调琮的喜酒？”我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，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，她可是冰魄剑下一代剑主，我打不过她啊。

大哥颔首：“我一听消息，正好西域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，便赶回来了。”

虽然我不想拆大哥台，但是听母亲后来说，大哥是听到阿姐要成亲的消息，怕赶不上，立刻提前启动计划端掉了西域那波贼人，然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，身上的伤也没好好处理，狗屁的差不多，我碎碎念，腹诽着。

阿姐挑了挑眉：“我猜猜，传信让你回来的是母亲，母亲说的应该是玉蟾宫将有喜事，盼儿归，然后说我和调琮要成亲的是调伯伯，是否？”

大哥点头，阿姐失笑“调伯伯真真是奇葩，天下仅此一株。”言罢，轻轻将大哥递来的檀木盒推了回去，“玉蟾宫确实是有喜事，琮哥哥确实也要娶亲，娶得不是我，是小梓姐，这份礼你还是给小梓送去吧。”

我瞬间瞳孔地震，不过很快平复下来，感觉在情理之中，我就说，阿姐和琮哥哥，怎么看怎么诡异。一抬头，阿姐狠狠剜了我一眼：“还有你，我并非要束缚你，而是为人子理应尽孝道，你长年不归家，待在六奇阁，可有半点顾念母亲思子之情。别跟我说什么你想医术学有所成治好母亲的隐疾，你出师了吗？你抵得上逗逗师傅一半修为吗？母亲的身体豆豆师傅已经开了不少方子，虽不能根治，却已然好转，你说是为了母亲，可更多是想要那份成就感，你想要的，是你让母亲的身体好转了，不是么？”我哑口，我承认，阿姐说的对，从小到大，我对剑术不感兴趣，父亲母亲的剑道绝学，我是没有学到一星半点，可父亲母亲从未因此冷落我，知晓我钟情医术，便带我去找让豆豆师傅，可越是这样，我心里便越是内疚，作为他们的儿子，我没有学会他们的剑法，传承他们的绝学。

“所以你不回家，是想逃避些什么？你过不去的，是你心里那一关，父亲母亲从未在意我们是学剑还是学医，他们只希望我们能走正道，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好身边的人，我接母亲的衣钵，是我对自己的要求，母亲从未强求要我做下一任冰魄剑主，同样，父亲也从未强求叶清明接过长虹剑，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天天纠结个什么，当真是出娘胎的时候我把你挤坏了，那真真是我的不是，阿姐向你道歉。”阿姐当真作揖要拜，我的天地大老爷，这礼我要真受了我以后绝对要多穿好几双小鞋，大哥忍俊不禁，伸手托住阿姐：“行了，你别吓阿玥了。阿玥，我们都期盼你能做你喜欢的事，你能觉得，你所为值得，当真没必要为了学而学。不负初心，对得住自己的努力便好，无需执念你的选择是否对得住你是七剑之子这件事，你觉得值得，那便是对得住父亲母亲，所以无需逃避，想回家便回家，逗逗师傅可是天天馋着玉蟾宫的烧鸡腿，但知你纠结，便陪着你东奔西跑，整日泡在药材堆里。”

阿姐扶扶额：“是真馋狠了，家里烧鸡腿的配方被逗逗师傅誊了一份走。”

“阿玥，母亲很想你，你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坐下来陪母亲吃饭了，这三个月，母亲其实真的很开心，不忙了，便回家陪母亲吃顿饭，也就足够了。”阿姐轻轻揽过我的肩，像拍小孩子一样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，在我耳畔低语：“三月归家一次，要么自己走回来，要么别人抬你回来，自己选。”我默默打了一个寒颤。

但，心雾已散，云开雨霁。